1988年9月，一位86岁高龄的老人率队从湖北武汉登船沿江而上，用一周时间考察了长江上游各市县的实际情况，沿途听取各地有关部门的工作汇报，了解百姓心声。 他就是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九三学社中央主席，著名流体力学家、理论物理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周培源。这个考察团由182位全国政协委员组成，其中有多位科技界知名人士。他们为长江三峡水利工程而来，肩负着中共中央、国务院的厚望，为全国人民及子孙后代的福祉而奔走、思考、建言。

早在20世纪初，孙中山先生即提出过建设三峡工程的设想。30至40年代，中外电机工程、 水利工程专家均在反复查勘三峡后提出过工程方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关于三峡工程的思考和研究未有停止。1984年4月，国务院原则批准由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组织编制《三峡水利枢纽可行性研究报告》。本着对国家和人民负责的态度，上百位政协委员在1985年召开的全国政协六届三次会议上，建议对三峡工程进行再论证。5月，全国政协组织考察团，第一次赴三峡地区进行专题考察，在报告中建议缓上工程。

国家有关领导，主管部门水电部以及设计 单位长江水利委员会对来自各方的意见建议非常重视，多次在各类会议上强调要坚持决策民主化和科学化。当时的国家计委咨询小组成员田芳、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林发棠等按照计委主任宋平指示，围绕三峡特区相关问题开展深入研究，组织有关专家学者撰写文章供决策部门参考。

在相关论文陆续收集齐备时，编委会感到有必要请一位权威科学家予以支持。田芳得知时任北大校长周培源十分关心三峡工程，就尝 试去信请求他为该书作序。周培源认真审阅了相关材料，热情支持这本专著的出版，并围绕精准概括全书主旨主题、重视模拟与实践之间的误差、实事求是总结葛洲坝工程的经验教训等方面提出了七点建议。编委会深受鼓舞，充分吸纳意见，把《三峡工程和能源决策》书名改 为《论三峡工程的宏观决策》，一出版即引起社会热烈反响，推动了国内外更多专家学者参与三峡工程的论证。

在序言中，周培源鲜明提出，要结合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发展战略，全面论证从长江流域干支流总体规划，倡导坚持以科学精神为引导，为国家和人民做出最适合当前发展阶段的决策。

不能“就三峡论三峡”的科学态度，引领编委会围绕三峡工程的宏观决策，相继出版了《论》《再论》《三论》《三论（续）》4本论著。在20世纪80年代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中，是否启动三峡工程始终是人们关注的焦点。1988年9月，全国政协再次组织三峡工程考察团，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周培源挂帅，于耄耋之年亲赴长江上游。 在一周的调研中，考察团夜间行船江上，感受长江母亲河的脉搏；白天召开座谈会并开展实地调研，周培源凭借良好的身体素质、坚强的意志品质和严谨的科学态度，收获了许多关于三峡工程建设的第一手资料，并向中央提出缓建三峡大坝的建议。

这篇名为《关于三峡工程的一些问题和建议》的报告被刊登在由中国科学院主办的1988年第6期《水土保持通报》上。在报告中，周培源从22个方面论证了三峡工程，认为开发三峡的问题应当适时适度、 “花小钱办大事”，得到中央的充分肯定。

三峡工程依论证周期之长，设计考虑问题之广，技术之复杂，实验项目之多，水平之高，参与辩论人员之众，在世界上首屈一指。周培源在为田芳专著《秋实集》所写序言中说：“几年来，围绕三峡工程上马时机问题，国家广泛征求意见。对这样关系国计民生、子孙后代的特大型工程，能够科学化、民主化决策，真是国之大幸，人民之大幸。”

在坚持缓上三峡工程的意见的同时，周培源和专家学者们结合调研成果达成一致意见，应该把目光投到更深层次的事业——从开发大西南富甲天下的水能资源出发，带动开发西南地区丰富的多品种的矿产资源和生物资源，振兴西南、支援全国！

1989年5月，周培源首先提出开发大西南和开展大西南生态保护研究，在九三学社中央主持召开两次会议安排部署，并将其作为九三学社参政议政的重要课题上报中央，该课题后被列入国家“八五”计划。在西南五省区党政领导的配合下，《开发大西南》丛书编委会组建成立，社中央原副主席徐采栋和赵伟之担任丛书顾问，学苑出版社执行丛书出版发行工作。

历时两年多，230多万字的《开发大西南》丛书完成出版，分为“综合卷”“地区产业卷”“四川云南卷”“贵州广西西藏卷”“纪实卷”和“联合开放开发卷”，集合了200多位作者的精心研究著述。这样一套集体创作的系列丛书的出版，对我国在宏观决策中发展区域经济作出了重要贡献，受到西南地区各级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和广大读者的认可。

周培源对有关三峡工程和开发大西南的10本论著给予了大力支持，仅给田芳的亲笔信函就达27件，几乎每个重大问题都有明确指示，从指导思想、方针政策，到文字、数字甚至是标点符号，均一丝不苟指点。他还为丛书提供了“致江泽民总书记的信”、《关于建立长江上游生态保护和资源开发的研究意见》和原国家计委对此问题贯彻执行的研究报告等。

周培源也为开放大西南丛书撰写了序言，结合《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社会发展十年规划和‘八五’计划的建议》，指出“加快大西南的开发，从而促进地区经济的合理分工和协调发展，特别是促进民族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这是一项越来越重要和越来越紧迫的具有经济和政治双重意义的战略任务”。序言围绕资源、民族、生态环境、对外交往等问题，对开放大西南的重要意义进行了深刻论述，鲜明提出“开发大西南的条件已基本具备”等观点，为世纪之交轰轰烈烈的西部大开发开展了先行研究。

在1988年专题调研期间，周培源还专程抽出时间到九三学社四川省委员会，与领导班子、骨干社员和机关干部等亲切交谈，鼓励大家在改革开放伟大进程中切实担当统一战线历史使命，积极服务于社会和人民。他实干创新的科学家精神和温和谦逊的大家风范，给大家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值九三学社四川省委员会成立40周年之际，回顾周培源主席二三事，体会他围绕党和国家的中心大局建言不辍的一片爱国心、将三峡工程建设放到开发大西南全盘布局中思考的深谋远虑，或将令后来人读之受益、秉持初心、奋起践行。

 

《民主与科学》2024 年第 5 期《缅怀与纪念》专栏刊发

本文荣获2023-2025年九三学社全国优秀新闻作品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