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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农药共舞四十年


    知青下乡插队,出工打农药,那时只知其然,恢复高考读植物保护专业,无机化学是基础课,农药是专业课,才知农药之所以然。1982年1月西南农学院毕业来攀,报到市农牧局植保站不久,我就去米易县垭口公社承包3千亩水稻治虫,要挑选一个卖农药的,面试了聪明狡猾的高中毕业生严文达和老实憨厚的小学毕业生任留树,我倾向后者,加之其挑担的公社副主任张德春的提携,任留树当选。又选中了当过代课老师的高中生沈洪才当机防队队长。承包治虫,大量的工作不是治虫,是释疑。那时节,包干到户落地,稻田归了各家,农民才不管你只包的治虫,好像承包了,就得包完,包括病害、缺素、天气、操作、施肥不当,水稻的一切不正常你得包完。还经常遇到农民心急火燎来喊打药,去田间一看,偌大田块就几头虫而已,离防治指标还差十万八千里哟,又得解释半天。逐渐,高大威猛的沈洪才也能胜任植保员了,我和他唱红脸与白脸,我忽悠道理,他河东狮吼,任留树农药供应出色,12人的机防队施药7千亩次,终于完成了合同指标,也获得了市农业科技成果推广四等奖,得了80元奖金,抵我一个半月工资哟。

    三年后农口合并成农委,随一批年轻同事下到各乡镇,我又去垭口工作了一年,后来听说我们是喻柏松杜刚郑学炳候选农委副主任的一场陪练,呵呵。垭口的两年,不买票混过无数次绿皮火车,记住了公社食堂耙儿菜(生菜)打蘸水的爽口送饭,那蘸水了不得哟,都是现冲的胡辣子!见识了植保员沈洪才的强大气场,工作得心应手如鱼得水,他由此发迹,当过昔街乡乡长,与驻地军垦农场的默契合作,得到了团职场长转业任市农牧局副局长的唐全战的“喝酒豪爽、对付农民极有办法”的高度赞扬,那是后话;也见识了任留树种子农药的诚信经营,一步一个脚印;更见识了严文达经营农药化肥的白手起家。后来我从事农作物病虫害预测预报,把垭口作为了系统监测点,标配是草帽水壶放大镜,第一趟长途班车来,末班车回,坚持了好多年。

    我们建植保专业队,推广东—18型机动喷雾器,培训微量喷雾技术,从农资公司批发农药,热火朝天如火如荼。1984年植保站开始经营农药,美其名曰“既开处方又抓药”。米易县植保站长唐仲明不准外部染指的垄断,让我们和任留树严文达失之交臂。和农资公司有过多年交集,他们每年要储备12万元的稻瘟病药剂,和农药科混得很熟,曾经省植保站进的一车农药直接卖给他们,购进的一车杀鼠剂卖不脱也求他们消化了。市农资公司需要技术人才也来挖人,只挖走了仁和区病虫测报站工人苏兴贵,2000年公司改制,买断工龄,作鸟兽散,苏兴贵回家种芒果,只有颜度云仍卖农药,先是挂靠市植保站开门市,2004年创办了联达农资公司。我们最初熟悉的是省化工所,购进川化—018(叶枯宁)以防治水稻白叶枯病和细菌性条斑病、粉锈宁防治小麦锈病,还有乐山碱厂的杀虫双大粒剂防治稻螟。那时节,都是先铺货,后收款,生意艰难。八九十年代的阶段性战役,诸如农田灭鼠、防治柑桔黄龙病、蔬菜斑潜蝇之战都与农药经营息息相关。

    我们携技术优势和管理职能,经营农药表面有声有色,其实是受潮流裹协而为,微利,没赚啥钱,有时把项目经费买成农药,服务生产,卖了就到生意账上了,反向洗钱而已,财务规范,不敢歹念。我们经营谨小慎微,规模小成本高,怕搞大了,万一机构改革把植保站推向市场就惨了。这也是悬在农业事业单位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大家都往公益性上靠。果然,新世纪后植保站就不能经营农药了,理由是,要农药市场执法,不能“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2008年植保同仁参公进了保险箱,技术职称之路不通了,也无缘申报专家了,专业进取心没了,项目申报、科技攻关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他们也郁闷。过去农林技术人员亲历而为的工作都招标请第三方来干了,仁和区大河流域生态治理项目第一二期是林业局自己干,费力不讨好,从第三期开始就招标了。此况福兮?祸兮?

    新世纪,开始了农产品的无公害生产,2001年国务院修订了《农药管理条例》,四川省的成都、乐山和攀枝花市率先成立农业监测机构,我调入了攀西无公害农产品监测中心,角色转换,从农药推广转型农药残留控制。农药经营许可证也由安监局签发,三年复审,全市三百多家农药门市培训量可观,我获取了省安监局颁发的全市唯一的危险化学品培训教师资格证书。过去,植保站农药经营资格培训,好吃好喝请来学员,免费授课,后来安监局委托第三方培训,收取受训者费用,请老师讲课还给讲课费,窃喜之余,我专门编写了教材《农药毒理教程》,2013年又主编出版发行了45.6万字的工具书《攀枝花市农药实用指南》,介绍本市307家门市信息及其经销的272种农药,大受欢迎。我讲课有个程序:请学员举手确认卖农药多少年了,希望大家十年以后改行,2006年的一次培训,连续讲课三天,看到依据强大物流也来培训拿证的邮政局人员,我历数了农药老板的不幸案例:三堆子铁路桥下的安宁乡罗尚乾,农药堆储与生活起居在一起,后来进医院就不明原因而亡;严文达回忆其父的去世与当年大量经销除草醚有关;经营农药最得力的永兴乡农技员江平春英年早逝;永兴乡供销社毛方平经营农药三十多岁暴病而亡;勤劳的大田镇农技员蒋廷龙为捞装有农资款的挎包而溺亡;红格镇高兴华经营农药多年,得了难治之症,就只卖化肥不卖农药了,后来死于装载化肥的拖拉机轮下……后来农药市场就没了邮政局的身影。

    无公害农产品工作推进给力,我每年都要做农产品安全质量评价报告,蔬菜农残合格率从2008年的89%上升到了2015年的99%,过程艰辛。2008年还收到过乌鲁木齐市政府发来我市菜豆2次氧化乐果超标的函,声称若有第三次就拒绝我市蔬菜了,形势相当严峻。当年主管农业的市委副书记后来雅安翻船的徐孟加就曾经批示过:第一次农残超标的乡镇要限期整改,第二次超标要追究一把手的责任。不知照此办理过没有,反正我去过多次超标的中坝乡、和爱乡技术培训,落实措施。

    调处过很多农药纠纷,庄稼损失,多为农民施药不当所致,协商解决。有印象的是2011年米易县白马镇防落素造成二十多亩海椒落花落果;也面答过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关于膨大剂、农残的质疑;2012年米易县超标使用膨大剂,果蔗、山药口感差,滞销,农民吃了亏,现在也乖了,施药规范了。

    前几年经济下行,企业难做,但是农资市场一枝独秀,2016年农药门市飙升到六百多家,门槛低了,过去要挂靠供销社、农技部门,现在自然人都可以开农药店,加之投入少成本低,雨后春笋遍地开花。乡镇农技员大多经营过农药,商而优则仕的典型就是盐边县农牧局副局长朱明海,曾经和爱乡农技员的他在红格街上开农资店多年,解决过高山区的水稻烂秧以及若干棘手问题,他最注意农药经营中的自我保护,每每遇见他都有同壕战友的惺惺相惜。古老的农药老板多为原供销农资系统员工,其办企业是农药市场的中坚力量,联达公司是农药老大,颜度云儿子颜虹已经接班;映波公司、禾丰公司实力强大。西昌农专毕业的先元伟的先农公司最专业。农药曾经批发到滇西北,现在各生产厂家整合划界,不能逾越了,物流发达,一个电话,成都农药次日可以到攀。

    长期的农药工作,我对农药味儿极其敏感,农药店当初充斥着六六六粉味儿;尔后是瓶装乐果敌敌畏难闻;市植保站农药库房最初是民房,一次火灾后几经辗转搬到职工住房底部半地下室,粉锈宁可湿性粉剂味难闻且悠长,传很远,住户反映强烈;现今包装精良,农药店里转悠,没味儿了。包装的进化显示了生产技术的进步,也屏蔽了对经销人员的污染伤害。我对农药的忧虑有二:一是忽视农药助剂的污染,尤其我国乳油剂型农药占一半的情况下,居然没有助剂苯、甲苯、二甲苯在食品中的残留检测指标,欧美日本有,就连台湾都有,真真匪夷所思了;二是,尽管2007年中国农药产量首超美国,成为了世界第一,一半出口一半自用,但是全国两千生产厂家几无原创农药,多为过专利期产品,迄今仍未掌握核心技术,曾经的世界农药企业二十强中国无一,且在中国都有生产厂,也就是说,大部利润外国拿走,生产污染我们留下,这是农药同仁心中永远的痛。

    农药是把双刃剑,防治病虫,对人类有利,谓之毒力;其毒伤人畜,称为毒性。我以2002年为界,之前的培训、推广农药,以扬毒力;之后的培训、控制农残,以抑毒性。就农药的生产、经销、施用、受众四环节而言,生产污染实难消除,经销人员受害难免,剧毒农药不见了,高毒农药禁用了,施药中毒很少发生,喝药自杀时有耳闻,7—10天的农药安全间隔期让农残难以逾越。以我经验,告谓市民的是,有检测机构规范监测,偶有超标或者异常,属地政府就会及时处置;再则农药很贵的,农民朋友不会今天打药明天砍菜去卖,至少会过农药安全间隔期的,农药发挥作用后都降解了。所以,作为终端的社会民众,实无妖魔化农药之必要。这些年,农业部的农药化肥使用量零增长行动卓有成效,2017年农药平均利用率38.8%,比2015年提高了2.2个百分点,农药使用量连续三年负增长。

    如今农民知识和技能很大提高,果农QQ群、微信群活跃,经常讨论技术问题,尤其来自农业企业的技术人员都种地,各专业都懂,技能全面,能解决很多复杂棘手问题,方显分工过细的农技推广部门的苍白无力,于生产可有可无,况且事业单位真能干活的人不多。市白蚁防治中心十几个人的编制,都是为了解决房管局富裕人员的吃饭问题,一个科班出身的都没有,更别谈昆虫专业农药专业技术人员了。如果是企业,能养闲人么?

    四十年改革开放,四十年与农药共舞,遵循党的方针政策,和国家同呼吸,与攀枝花农业共命运,我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职称晋升十年一个台阶,30岁农艺师,40岁高级农艺师,48岁农业技术推广研究员,市级学术技术带头人,挤身高层次人才之林,吾心欢畅,退休两年,岁月静好。

    今年伊始,和任留树漫步竹湖园,沐浴着和熙温暖的阳光,感慨万千。永远笑意的任留树,从形象到言谈,骨子里透着诚实和善良,城镇化迎来农民千千万,谁也想不到老实巴交的任留树居然是进城的佼佼者。他经销农药其实只有18年,侃侃而谈垭口的农药中人,如数家珍:练成公务员的沈洪才,辗转好多单位,历任垭口副乡长、昔街乡长、丙谷镇党委书记、县水电局长、县农办副主任、县扶贫移民局长,2014年副县级待遇退休;靠着聪明机灵闯荡几十年的严文达,干过副镇长混过县植保站,终未能吃上财政饭,买了双份社保,现在养老金五千多元;任留树靠着守信经营,抚养两儿一女大中专毕业都在城里工作了,大儿媳居然是我曾经的同事何瑜,小两口能干,先后调成都工作,大孙女该今年高考了。2000年他把农村住房卖给二滩移民并送承包地,换来城镇户口,炳草岗生活18年带大了三个孙女,曾一度和我邻居。他感慨,年轻时很累很苦,卖农药还顺利,种子出过纰漏,有钱就倒腾房子,儿女都有出息,现在养老金1430元,老伴儿1800元,身体都好,颐养天年,梦想实现。

    我们都是五十年代生人,参与了这四十年改革开放的伟大历史进程,经历了酸甜苦辣,也体验了波澜壮阔,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满满。国家的强盛,经济的繁荣,有我们的添砖加瓦,此生盛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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